那根须越扎越深,宛娘也缓缓立了起来,她的面庞在桃花间若隐若现,正像周见南在桃林里乍然看到的那桃花人面一样。
再然后,吴永抚着她的侧脸,眼睁睁看着她的面目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唇角的那一丝微笑也散去,最后宛娘彻底变成了一棵桃树,树叶微微摇晃着,好像在诉说无尽的哀伤。
此时,吴永也已经油尽灯枯,他将崆峒印碎片和药交出之后,靠在宛娘所化成的那棵树旁边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血肉便是药,窗外已经有中了毒的修士蠢蠢欲动,不过令他们失望,也让吴永自己没想到的是??他死后从尸身上冒出了一个小芽,迅速抽条长大,很快,便将他的尸身吸干,也长成了一株桃树。
两棵桃树并肩而立,枝叶环抱,有风吹过时,树叶簌簌作响,似乎在轻言细语,低声呢喃。
赵太守默然长叹,最终把这间屋子留给了他们,打算日后将此处改成一个小花圃。
出去之后,连翘回望着那翠绿的枝叶,心中一阵慨叹。
“树和树能说话吗?”
这时,陆无咎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连翘迷茫,然后只听周见南尖叫一声:“连翘,你头顶的花好像败了,快结桃子了。”
“什么?”
连翘立即炸了毛,迅速用一只仅剩的手掏出了小镜子,这一看,还真是。
该死的陆无咎,原来是在讽刺她快变成树了!
她立马又着急起来,这吴永也是一知半解,他留下的药只能抑制,不能根治这毒,真正要解开这毒,恐怕还得找到那个被杀男人的尸骨。
连翘忧心忡忡,这要去哪儿找啊?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尽快先涂一点抑制的药。
于是晏无双和周见南互相帮起忙来,连翘则用了控水之术,将药滴精准的涂抹在自己的叶片上。
热出了一头的汗,她想找个帕子擦一擦,这时,一只手突然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连翘立马接过抹了一把,刚想道谢,一回头,却发现这帕子是陆无咎给的,而且这颜色,好似还是她故意给他的那几块。
他居然没扔?
但是,这好像是她擦澡的帕子吧?
连翘瞬间噎住,陆无咎却继续道:“你的帕子,你嫌弃什么?”
连翘立马回击:“谁嫌弃了?”
陆无咎语气幽幽:“既然没有,怎么不继续用了?”
“我......”连翘嘴唇嗫嚅,拿着自己的帕子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早知道她就不坑陆无咎了。
骑虎难下时,陆无咎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施过清洁术的,放心。”
连翘这才松口气,转而又生气:“你敢要我?”
陆无咎挑了挑眉:“到底是谁先要谁?”
连翘才不管,她恼得一把扑倒陆无咎,就要把自己的帕子抢回来,不再给他任何要她的机会。
但翻遍他全身,也只能找到两块,她咦了一声:“还有一块呢?”
陆无咎顿了一顿:“脏了,扔了。”
连翘嚷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扔!”
不过,他居然会用她的帕子,也是难得。
连翘又恶狠狠地逼问道:“你拿去干什么了?”
陆无咎语气不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连翘盯着他的眼,突然凑过去:“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心虚了是不是?说,你是不是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了?”
陆无咎薄唇一抿,径直走开。
连翘盯着他的背影歪着脑袋沉思,半晌哼了一哼,这么心虚,肯定是拿去擦地了吧!
她又恼起来,边气边想起宛娘,忍不住唏?,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
宛娘即便变成树了,也有人不离不弃。
吴永虽然犯了错,但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不惜用自己的一年,延长她一天的寿命。
这就是爱吗?
连翘心中微微有些怅然,她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愿意这样守着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