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夜的光影在下方的街道上浮动,茶楼上,对坐的两人俱都沉默了片刻,邹旭的笑声才响了起来,笑得平静,却又复杂。
“猴子,老师的本事,你真是学得不错了……”
方承业在对面望着他:“……不值得好好考虑一下吗?”
“不是,刚才……我还真的好好考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很小的一瞬间。”他举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动了心。”
方承业转动着茶杯。
邹旭将目光望向窗外。
……
邹旭的声音过了一阵才响起来。
“但是猴子,你……你有感受过……站在城墙上,看着下头数万大军听你指挥的那种感觉吗?你有感受过……金銮殿上,你一言九鼎,将整个世道的将来握在手上的那种感觉吗?纵横捭阖!挥斥方遒!你有想过,站到这个时代的最顶端去看一看吗?你知道……尹纵也好、陈时权也好、戴梦微也好,甚至是晋地的这位女相,你知道他们的弱点,你知道他们比不过你……猴子,吾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
“……人人平等,就不好吗?”
“很好啊……但是几千年来从来没摸到过的东西,记在心里放在一边,又有什么关系……猴子,你知道我这么几年来一直想的东西是什么……我反反复复的都在想,当年在汴梁城里发生的事情,就是老师杀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进了汴梁以后,差不多每天都去宫殿里看看,我坐在台阶上想,老师当年是怎么把周扔在地下的,怎么用刀,敲他的脑袋,怎么对满朝文武说出那句:‘一群废物。’的话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师是为了平等。”
“你错了!你完全错了。”邹旭声音微微高亢,随后方才压低,“猴子,那是力量,那是绝对的力量。你走上金銮殿,把所谓的天子捏在手上,对着那个年代最厉害的所有人,蔡京、童贯……老师把童贯这种不可一世的异姓王一巴掌扇飞,他整个脑袋碰的砸在金殿的台阶上,而老师对着这所有所有人,告诉他们,你们是废物。猴子,这是力量,这是让人想一想就全身发抖的力量……”
“……”
“老师从小苍河开始,教给我们的,就是要拥有力量。当年女真人拿着卢掌柜的头过来,老师说,宁愿给他们下跪,为什么,当时没有力量,后来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运筹、所有的卧薪尝胆,都是为了最后的力量。到了西南,面对粘罕、希尹这样的人物,一战而定!当着粘罕杀了他两个儿子,猴子,何等壮丽,这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
“……知道老师有多厉害,你不害怕?”
“害怕!害怕啊……”邹旭笑了笑,“要是不害怕,刚才为什么要犹豫?可是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来的?很早以前老师就让我们想这件事,猴子,当年在小苍河,我功课成绩都不错,做事后来也还行,一开始你会很惶恐,总是担心,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但慢慢的,接触的事情多了,你会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你会发现,我们这批人,被老师教出来的,就是这世上最强的一批人。猴子你也是。”
“你神经病。”
“你就是!你就是。”邹旭手指连点了好几下,“但是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办?猴子,我讨厌那些对我指手画脚的普通人,我讨厌那些根本跟不上步调的无能庸人!在这个过程里,是老师变了,不是我,猴子你仔细给我想想,在汴梁杀皇帝的那会,他是说汴梁所有蠢蛋死光,都算死有余辜,他寻找的是同志,是有天赋有强大本领的人,但是到了西南之后呢?他开始团结什么山里的蛮人,他给最没有天赋的人做启蒙。猴子,做不到人人平等的,有些人就是蠢、天生蠢,把最有天赋的人挑出来,这才是有效率的,也是古往今来这么多年,儒家的主轴,人家也是有道理的。”
“……”
“你现在可能还看不到,猴子,我能看到,如今在西南,可能还是有能力的人去主导那些庸人,但如果人人平等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会变成有能力的人要去迁就那些无能的人,最后最后,会导致效率的崩塌……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些规规条条,绑住你我的那些所谓程序,几个傻瓜,不理解我做的事情,搞弹劾玩阴谋,最后怎么样?如果将在外军令不能有所不受,那还做什么事。我不能容忍无能者的捣乱!”
邹旭的话语凶狠,方承业喝了一口茶。
“算了,你就当我是我无聊的牢骚。”他挥了挥手,“但是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老师教给我这样的手段,是老师教给我这样的眼界,我学了这些东西,也有自己的想法,总有一天你会问自己,是不是青出于蓝了……猴子,我能有更高的效率,我能够给你我这样的人更多的自由,让有能力的人站在上头,去领导,让能够读书能够精通某些技术的人成为中坚,让大部分你知道竭尽全力也不可能被教聪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