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世扬的态度很明确,虽然此番“大计”明确要求是对年满三年的官员考评,但是对于才具卓著、功绩突出者,亦可予以考评,以备顾问。
左光斗却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破格考评的情形他很清楚,一般说来都是任职时间差上三五个月而又表现优异者才会列入这种破格对待,冯紫英的确表现卓越,但是这才一年,距离吏部的定例差距太远,绝无可能列入。
惠世扬这种心思左光斗也自然清楚,就是希望用冯紫英的人气来为北地士人增光添彩,但这未免太过了。
二人在前几日便争执了一番,这一次惠世扬却是坚决不肯退让,左光斗也是毫不退缩,最后还是方震孺和了稀泥,提出先行考评,但是最终是否上报,考评小组不主动提交,而是交由吏部来决定。
左光斗也是被迫接受了这样一个有些屈辱性的建议,但是他也知道惠世扬这一次也是横了心,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只怕后边儿的考评这厮铁定一个字都不会签了。
对冯铿的考评也没有多少异议,业绩这一块都是实打实的,连左光斗都不否认,在操行方面,本地士绅的一些非议也不多,主要集中于乐亭、昌黎两县,倒是让左光斗很是惊奇。
据他所知冯铿在去年里边很是一些大动作激怒了永平府本土士绅,在京中都察院那边也接到了不少弹章,只不过上边有大人物都压了下来,但他也有所耳闻,原本琢磨着这一次来永平府要好好在这上边做做文章,没想到反映上来的情况却远不及预料。
手指在簿册上弹了弹,左光斗容色有些寡淡地轻轻道:“孩未,这个这位冯同知据说是你们青檀书院的佼佼者,在京中也闯下了小冯修撰的偌大名声,却未曾想下了地方也是这般生猛,清军查户败蒙古,开矿建坊兴商埠,好一个小冯修撰啊,听说去年永平府给工部节慎库的矿税翻了几番?却不知道这里边有多少水分?”
惠世扬顿时大怒,便是方震孺也有些不悦,抢在惠世扬之前道:“遗直兄此言差矣。”
左光斗似笑非笑,斜睨方震孺:“哦?”
“这节慎库的账目回京便可核查,这欺上瞒下之事想必是无人敢作的,只需要稍微一对账,那便是人头落地的大罪。”
方震孺虽然和冯紫英同为青檀书院同学,但实际上关系一般,而且他与左光斗都是南直人,而且还都是桐城人,只不过方震孺年幼时便移家寿州,所以这层乡党关系还是十分密切的,这也是惠世扬对朝中安排耿耿于怀的原因。
对于左光斗的偏见,方震孺也很不以为然,冯紫英在永平府做的事情有目共睹,单单是一个击退蒙古人,保了永平府一府平安,便值得大书特书,但左光斗本来就是双桥书院出身,对青檀书院这种北地书院出身的北地士子就有偏见。
“孩未,这个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两日里我们见过的诸位士绅你感觉如何?去年永平府民怨沸腾,士绅竞相攻讦冯紫英,但我们此番来座谈,结果如何?”左光斗目光清冷。
惠世扬压抑不住了,目光直视:“遗直,你这是何意?”
“若是昨年都察院所收到的弹章和非议非虚,那此番我们所见到的便是被有些人刻意打压掩盖了的!”左光斗言之凿凿:“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左光斗的话让惠世扬和方震孺都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们也曾听闻过此情,但此事后来慢慢淡化,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具体什么原因,众说纷纭,但左光斗的怀疑的确有其道理。